马里

特稿国梁四十


一个男人和他从事三十多年、几乎无法分割的运动,一起迈向了中年危机。

“每天都在恐惧”

年8月8日凌晨三点,伦敦奥运村,乒乓球男团决赛的前夜。从不抽烟的刘国梁在阳台上开始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留了一大饭盒的烟蒂。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铁丝网,第五次进入奥运村的刘国梁问第一次进入奥运村的教练秦志戬:“奥运村像什么?”

“它像一个斗兽场。”刘国梁自问自答,“这个网把我们与市区相隔,与社会相隔。晚上特别安静,野兽们都睡了,天一亮就是跑步、打拳、磨刀霍霍,遵守着游戏规则。栏杆外面的球迷、粉丝,脸上画着国旗加油,输了说一句可惜,然后就旅游去了。我们呢,最后一天输了,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位时任国乒男队主教练把自己归为参加奥运会的第三种人:因为有实力,所以不能输,所以天天晚上失眠。第一种是体验奥运的,完全为了开心和健康;第二种是有点实力、可以爆冷,因此充满了期待——这两种,按照刘国梁的话来说,就是明明奥运村的饭很难吃,都能满口称赞“好吃!好吃!”

“我们?我们每天都在恐惧,吃饭去同一个食堂,吃饭打同一个菜,甚至每天走哪条路去比赛,几点钟发车的时间,都要求是一样的,这样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因为你怕被爆冷,所以你想要穷尽所有可能,应对这个应对那个,把脑子全部占满,然后睡觉。

“每天比完赛,车一进村的时候才能意识到我还活着。一天过去了,然后开始准备第二天,十几天,天天这样的生活。”

一群欢呼雀跃的人打破了奥运村的沉寂。刘国梁对秦志戬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等人走近了,他们发现这波人是国乒女队。

“女队的教练们唱着歌就进来了,他们拿了团体冠军后出去吃饭庆功了。”秦志戬说,“我记得刘导说了一句,希望我明天的心情跟他们是一样。”

“天天受罪,数着日子过。”刘国梁说。以前大赛拿了冠军,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是热情洋溢的赞扬,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亲朋好友特地来祝贺了。有时候遇到一些不太熟的朋友,对方直接对他说:“乒乓球不能再赢了,再赢就没人陪你玩了。”

刘国梁自己也没那么渴望胜利了。以前拿个冠军能兴奋半个月,躺在床上激动得睡不着,现在也不过是在台上一刹那的事儿。走下伦敦奥运会男团冠军领奖台的时候,他只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人就像掏空了一样”。

“赠票还得管人盒饭”

年9月18日这一天,刘国梁照例7点起床,吃完早饭,就着一杯温水吃下两片降压药,就开始盯队员的训练、和教练员开会、处理各种各样的行政事务。

“下半年到明年的计划,初赛的名单,包括办签证,乱七八糟所有的事儿,特别多。原来是主动去想事儿,现在很难静下来,你还老怕忘事儿。”年成为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以后,刘国梁每天都需要花费一半的精力去应付各种各样的杂务。

“不确定,全是不确定的,很多外围的事情在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刘国梁说,“现在真的感觉挺累的,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

上午的训练通常在11点结束。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刘国梁会趁这个时间去旁边羽毛球队的训练场打一个小时的羽毛球。这个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健身习惯帮助他减了十公斤的体重。去打羽毛球之前,他特地回办公室换了一身更厚的运动服,“得多出点汗”。

但他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以前我和他打羽毛球,他能打十局,两三年前降到六局,现在打到四局就停了。”秦志戬说。

刚打完球的刘国梁一只脚刚跨进电梯,就无奈地摊手,耸了耸著名的高低肩,摇头道:“唉,不行了,小腿筋蹬不起来,力不从心。”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减少到了五六个小时,健忘,偶尔失眠,开始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个器官是在什么部位。“亚健康的症状。”他顶着两个深色的眼袋,坐在沙发里,隔着运动服你能清晰地看到啤酒肚上的褶皱。电影《小时代1》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去看电影,看了一半就出来了。“就是一个感觉,我老了。”

年出生的刘国梁很快就要四十了。他出去吃饭或者散步,仍然会有不少人跑过来打招呼。很多老太太总是激动地说:“刘国梁啊,偶像啊。”也有年轻人,上来就说:“刘指导,给我签个名吧,我爸爸、妈妈太喜欢您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像讲故事一样。”刘国梁说,“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退役了,不得不去接受你将成为一种传说。”

20岁出头那几年,刘国梁和队友孔令辉是乒坛双子星,形象出众,成绩骄人。刘国梁在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独取两金,孔令辉则在年悉尼奥运会完成大满贯,他们是那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体育明星。“那时候都是年轻人喜欢我,大概十几岁的高中生,写信、打电话,球迷都这样。那会儿我一出来,女孩子全是尖叫。”刘国梁说。

“跟我们打球时相比,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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