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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马什哈德/Mashhad
尽管伊朗每一座城市，都有规模巨大的集市（bazzar），亦每到一城必会去晃一下集市，却都是蜻蜓点水略略扫一眼，每天在集市里买大量水果喂包子喂自己，始终没有充裕的时间和体力，好好晃个够。在伊朗的每一天，都有太多的东西想看，想奔赴，晃集市最终总是被排挤掉了。一直到设拉子，才下个决心，好好花时间花精力晃一下集市。设拉子的几个集市里，以VakilBazzar最好，宽阔的砖拱大道，赞德建筑的杰作，冬暖夏凉，四十多度的酷暑天气，集市内却凉意津津，完全靠天然通风和隔热，波斯古人的智慧，多么不可思议。集市里抬头就是古老的穹顶，结构缜密，不容置疑，我是每一次抬头都叹息不止，然后跟包子感慨，这些波斯人，天天就在这样非凡的穹顶下拎着鲜肉蔬菜来来往往，人家根本就无动于衷啊。包子笑答，到了设拉子，如今，我也有点见惯不惯无动于衷了。这个集市内，有大约多家的商铺，好看好玩好买，实在不胜枚举，稍微写几样。
伊朗的金饰非常好看，设计，做工，都十分不错，难得穿金戴银的人，也会端详几眼。曾经在迪拜的老城，晃集市，看见阿拉伯人通街璀璨的金饰，亦是十分好看的，只是迪拜金饰的设计，夸张得惊人，件件像是埃及艳后的尺码。伊朗的就比较秀致，没有那么张牙舞爪，又恰如其分的，有足够的饱满度。波斯人生活里，各种各样的优雅，低头看见，抬头又看见，我是深心佩服的。
从哈马丹开始，就一直看见，当地人骑自行车骑摩托车，后座上，有一个像马鞍袋一样的包包，粗羊毛织的亦有，棉线织的亦有，织得非常漂亮，像小幅的波斯地毯，这个东西别致好看而且实用，包子十分着迷。在设拉子的集市里，晃晃地毯铺子，就问店家有没有这个东西，一忽忽拿出好多来给我们看，件件不同，件件美，手工织的粗羊毛，浓郁的游牧滋味，小小讲了一下价，55美元一件。同样手工编织的粗羊毛背包，亦美，波西米亚调调，比马鞍袋还略便宜一些。顺便说一句，M听我们讲，十分钟意这种马鞍袋，在伊斯法罕的时候，我们刚刚进了旅馆房间安歇下来，这位导游突然来敲我房门，吓了我一跳，这是全程之中，M惟一一次来敲门，我以为出了什么政治安全事件，结果M跟我讲，我找了一些马鞍袋子来给你看看。然后我和包子就跟他到大堂里，M丝绸之路一样，背了巨大一袋子的马鞍袋，一件一件摊开来给我们看，倒是真的各种风格俱全，问了下价钱，M答我们美元，我笑了起来，呵呵，darling，不可能吧，当地人日常使用的物品，怎么可能是这个价钱呢？德黑兰一个中层公务员的月薪差不多是美金。M说，他从相熟的地毯商人那里搬来的，请我还价试试看。我说，你和包子谈吧，是他用自己的钱买这个东西。M问包子心理价格，包子跟他讲，我只是想买平日里用的东西，我是大学生，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你问我的价格，我想10个美元吧。M闻言黯然，从此以后，一路上再也不提马鞍袋一题。伊朗人民，人人善良温暖，惟有导游，相当有问题，一路听了不少关于导游的糟糕八卦，一本LP，亦是反复一再地提醒游客，当心导游，甚至好几处，白纸黑字指名道姓地指出，某某著名导游，曾经是口碑极好的金牌导游，最近也变坏了，请读者游客务必要留神。我们自己的这位导游，还是知己好友介绍的，却亦是一路问题多多。开始两天，每餐饭后，付钱钱的时候，都是M张口说一个价钱叫我付钱，忍了两天，决定不忍了，跟他讲，我自己去账台付钱，我需要像伊朗人一样看了账单再付钱。等等。好吧，去伊朗旅行的朋友，务必当心一下导游的问题。我的理解是，伊朗的这个行业，风气不太好，严重背离了善良优雅的波斯人的品质。相比之下，我们的司机，实在是优质得让人爱死。司机大多不会讲英文，不直接跟游客讲报酬，导游则直接与游客讲钱，利益巨大，又不犯法，难免生出私心贪念来。我的司机跟我谈话，靠手机里的翻译软件，一字一句地慢慢谈，我们常常在歇脚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手谈得十分愉快。
这一组是CNN的照片，介绍伊朗的滑雪，攀冰，目前，基本上以伊朗国内游客为主，希望能够吸引到外国游客。
离开设拉子，我们往伊朗的东北方去，此行最后一座城，伊朗最著名的圣城，伊朗人的麦加，马什哈德Mashhad，公里，这次搭飞机。
抵机场，飞机晚点，不要紧，抓本书书，坐等。M每隔十分钟，就去转个圈圈，打听机情，然后来跟我报告。惊人的是，航空公司跟乘客讲，飞机有点小问题，在修，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飞，快了。进一步的报告是，飞机漏油，我们还在检查原因。然后是，飞机漏油的问题，我们已经在修了，再修一会儿，如果实在修不好，我们会考虑换一架飞机来飞的。我们居然，一路听着这些机情，乐呵呵地，当作事不关己的笑谈来消遣，一点没有担心过安全这件事。伊朗因为长期遭封锁，飞机古老得吓死人，等我从伊朗回来，好些朋友问我，在伊朗搭的飞机是什么机型的，我这个机器盲，一点答不上来，扫了大家笑谈古董飞机的雅兴。就这样来来回回，飞机误点四五个小时，等我们终于起飞的时候，已是深夜十点，人人精疲力竭，登机就睡得不省人事。还有朋友，遇过飞机起飞一个小时，飞到中途，突然掉头返回原地，说是飞机有问题，换个飞机，重新飞的。
而于候机厅内，枯荒等待的那几个小时，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
首先是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拥而至，这个小小的机场，像是国际青年旅舍的大堂一样，吞吐着风尘仆仆的背包旅客们，基本上，是两种人，一种欧洲年轻人，一种欧洲中年夫妇，有不少，是我们一路之上，断断续续一再碰过面的，大家接下去飞往的目的地形形色色，天涯海角，擦肩而过。
候机厅里，我们两个好像是绝无仅有的亚洲面孔，一再地，就有伊朗人民特地走过来跟你打招呼，讲闲话。有一位伊朗人民，通过M跟我讲，你可以跟我讲几句话吗？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这样天真烂漫的人生请求，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本人倒也没有忸怩，张口就滔滔说了几句，事后有点小后悔，其实，我应该，吟一首唐诗给伊朗人民听听的，四绝七绝之类的。下次再遇到，一定记得这么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坐了一位伊朗大男生，非常温暖，非常羞涩的男生。慢慢说了几句，他是大学生，家住北方，抽几天时间飞回家看望父母，然后再回学校读书。因为不怎么会讲英文，所以，看他一肚子话想跟我讲，偏偏讲不成功。因为斋月，候机厅里的快餐店，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开张卖食物，饿了一天的伊朗人民蜂拥过去买食物，那个大男生，竟然排队买了四枝火炬冰淇淋，送过来请我们，还担心我们不安，吃得拘谨，把冰淇淋给了我们之后，自己跑去快餐铺里站着吃。这种体贴，这种温存，让我感动得内心小翻滚。更奇异的是，这个候机厅里，人来人往，人人把行李往座位上一丢，去洗手间去买东西去打听机情去闲晃，根本不把行李随身带着走，根本不担心行李会遗失。包子看了感慨不已，在巴黎伦敦那样的机场，要是有一件无主行李出现在候机厅里，不出十分钟，全副武装的保安部队就杀过来处理了。
飞机误点久了，小孩子们很辛苦，在候机厅里追追打打玩一玩，忽然就听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放声大哭，那真是嘹亮的一嗓子，哇地哭出来，响彻整个候机厅。远远看过去，那个男孩子搂着他的小妹妹，哭得巨幅伤心。M告诉我，是小妹妹刚才走远了，小哥哥找不到妹妹了，一边哭一边在说，妹妹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丢了。那个孩子哭得如此天崩地裂，比电影还夸张。两个小娃娃，在候机厅里，感动得我，放下手上的书，找手绢抹眼泪。
抵达马什哈德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司机接了我们，往市中心驶。惊人的是，午夜一点，满城灯火通明，比南京东路还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堵车堵得寸步难行，堪比正月十五的城隍庙。实在堵得气结了，最后决定弃车步行去旅舍。我们的旅舍，在通往圣陵建筑群的通衢大道上，整条大道，两侧全部是旅舍，从繁华如迪拜的旅舍，到古老的传统波斯旅舍，密密麻麻生意兴隆，投宿客人，主要是国内国外来朝圣的穆斯林民众，到马什哈德朝圣，是什叶派穆斯林表达信仰的重要方式，完成麦加朝圣的穆斯林，被尊称为haji，完成马什哈德朝圣的，名字前面亦会加上一个前缀Mashti。我们到达马什哈德的时候，刚好是伊朗穆斯林的朝圣节日，整座城充满了朝圣信徒，那种盛况，让我们母子两个局外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圣陵建筑群，也称伊玛目礼萨的圣陵，这是一个奇妙的城中城，是伊斯兰世界的奇迹之一，一切的一切，比巨幅还巨幅，喷泉，拱廊，穹顶，宣礼塔，镜厅，连其中的食堂，都是巨幅中的巨幅。如此巨幅的圣陵，这几日的朝圣高峰期内，依然人满为患。这种建筑，这种人群，根本没有文字能有那个力量来描写，镜头也无法说清楚，还是要身临其境亲脚跑一趟才行。M跟圣陵的外国朝圣者援助办公室取得了联络，由办公室派出专门的义工，来引领我们观看。在通过门口进入圣陵的时候，有温和的搜身，并且问你，是不是穆斯林，如果不是穆斯林，就必须要通过那个办公室的安排，才可以进入观看。这座城市，这座圣陵群，是我们在伊朗经历的，最严格的一地。引领我们观看的义工，每隔几分钟查看一下我的长袍裹得密不密，头发略微露出一点，义工就予以指出，请我整改。于这个圣陵群中观看的那一日，全部裹在密不透风的长袍内，我是真的脱了水，回到旅舍，无论喝多少壶热茶，都难以解渴。反过来想想，穆斯林朝圣，是一种什么样的的虔诚？我们坐在圣陵内，与当地人一起歇息的时候，身边四周的穆斯林，都非常友好，腾出一点空地，让我们尽量避开日光坐在荫凉处，一问，一小圈人，分别来自伊朗各城各乡，全国都有，只有一位当地老妇，她说，她每天都来，坐公交车来，来了，坐一天。我很突兀地想到，这些穆斯林，果然是不需要广场舞解闷的，她们有那么多的头要磕，有那么多的《古兰经》要诵，有那么多的心里话，要跟安拉倾诉，她们在信仰的路上忙得无法分身，她们哪里会有那个闲心跳什么白痴广场舞？
vank教堂，伊斯兰清真寺与基督教堂，溶于一堂
马什哈德是伊朗一处重要的地毯产地，圣陵群内，有一个地毯博物馆，可惜，我们在的那一天，刚巧关门。
马什哈德的另一个重要物产，是伊朗骄人的藏红花，此地种植的红花，全球第一名。藏红花，是最贵的香料，亦是重要的药材，一公斤藏红花，需由20万朵藏红花的花蕊晒干制得。我国最有信誉保障的藏红花，大约是同仁堂的出品，而同仁堂的藏红花，原料都标榜来自伊朗。
我们在马什哈德的旅舍，前台挂了三个钟，一个当地时间，一个伦敦时间，还有一个，科威特时间。这种时间组合，走遍地球，还是第一次看见。请问工作人员，这个旅舍，是科威特人造的吗？答不是，那为什么要有科威特时间呢？答我，因为马什哈德很多科威特来的信众。
今年二月，伊朗官员接受CNN采访，谈伊朗的旅游业，主要是四类游客光临伊朗，第一类就是朝圣客，第二类是健康医疗客，第三类是文化历史观光客，第四类是大自然游客，比如滑雪，攀冰，穿越森林，沙漠徒步等等。伊朗官员表示，伊朗政府正在花力气拓展旅游业，包括在全国兴建间四星五星的旅舍，一所旅游大学以及在欧洲和亚洲设立十间旅游办公室。CNN访问一位伊朗的旅游业者，这位专业人士称，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的旅游业务增长了%，而他对前景充满信心，认为伊朗有足够的实力，成为地球上最具吸引力的旅行目的地之一。CNN的一个未来热门旅游目的地推荐单子上，名列第一位的，是伊拉克，第二位，伊朗，第三位，马里。CNN还提醒人们注意，不久的从前，我们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到，战火纷飞泥淖陷足的越南，会成为今日如此热门的旅游胜地。
LP的伊朗一册，倒是很早就出版了中文版，大概是基于中国与伊朗的一向友好的国际关系做出的出版考量吧。LP开卷就迫不及待兴致盎然地谈到伊朗人民的热情好客，说，伊朗人的好客，令西方客人简直措手不及，真正的伊朗给人惊喜连连，让人不禁自问，一个传说中阴暗而危险的国家，一个如此声名狼藉的地方，竟然这么好？高度同意LP的此问此答，伊朗的博大精深，伊朗人的友好善良，都是天下一品的。
从马什哈德返回德黑兰，最后一程移动，选择了火车，黄昏搭上火车，清晨抵达德黑兰。火车，再一次让我们惊讶，是如此精洁的火车，那种干净程度，让我们的高铁就灰头土脸无法直视了。全车软卧，四人一舱，茶点水果迎客，热水壶干净雪亮如五星酒店的呈现，车一启动，服务员就来请问你，晚餐是送来客舱里吃，还是去餐车吃？更绝色，是夜晚十点停车，全车伊朗人民，从车长司机，到广大乘客，统统下车，去车站内的祷告室祷告。整辆列车，就剩下我们母子两枚闲人，晃在铁轨旁边热心看野眼，一部空无一人的空车，好像没有人担心行李遗失被盗之类的，我这个不相干的旁人，乱操的千古隔壁心。
地毯商家
伊朗笔记先写到这里吧，还有不少东西没有写进来，慢慢找时间再说。
关于签证，旅行路线，旅舍，餐馆，司机导游，等等问题，各位darling请在后台留言，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亦会再安排时间去伊朗，希望一起上路的darling，我们慢慢细谈。
*照片，是伊朗摄影师MohammadRezaDomiriGanji于/2/10，为CNN拍摄的作品，全套作品34张，这里选了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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