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马里 > 旅游景点 > 马里亚纳玄燕鸥一初入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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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境一般,所以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惦记着赶紧出来工作。那时候社会上的大学生还不多,还算是天之骄子。到了工厂才发现,像我们北方厂这样的大型军工企业,随便抓一把都是工程师或者技师。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还没有暴露出来,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进工厂第一件事就是教育学习,都没让我们这些新瓜蛋子进厂区,就集中在厂办后面那个小楼里面。说是小楼,其实也很热闹,工青妇离都在里面。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尤其是热心的大妈们。刚刚毕业的学生,女生最抢手,往往连宿舍附近的小卖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就被大妈们拉着去相亲了。
一个月的教育学习,主要是厂规厂纪,还有安全和保密教育。印象最深的,就是工厂的食堂比学校食堂好多了。饭菜质量自不必说,食堂居然还可以卖啤酒,这是我们在校园里面不敢想象的。
我们这一批入厂,一起接受教育学习的学员,有各地各种大学分配过来的本科生和大专生,也有工厂子弟学校出来的中专生和技校生。刚开始大家还是很拘谨,但是没几天就混熟了。厂区很大,我们几个外地过来的新毕业的大学生人生地不熟,却充满了好奇心,还没有厂牌,也进不去厂区。
晚上就在一位子弟生的带领下,试着围着工厂厂区转了一圈。这点儿运动量,就已经累趴下几个了。
教育处的师傅说,工厂很大,最好先去买辆自行车,这样以后出来进去方便一些。后来也是那位子弟生说起,距离厂区20多里地的县城,有旧自行车卖,于是就趁着周末搭帮过去,给自己弄了一辆二六的凤凰。
教育学习结束,分配进入车间,然后就是领厂牌领工作服。工厂的车间分为军品和民品两部分,军品车间都在靠大山一边,是限制区,要额外的厂牌才能进入。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一般军品车间,其一半甚至一大半都在洞库里面。我们车间也是军品车间,也是一大半都在洞库里面,算是工厂的主力车间之一。
工厂的车间都是用编号来区分,一零一车间、二零二车间、三零三车间啥的。我们车间主要负责生产核心部件和总装,配套设备由几个机加车间或者外协厂家来完成。
工厂有技术处,负责设计和技术服务,大部分项目,车间也会派人参与技术处的工作。也许,这样的沟通效率会比较高一些吧。
工厂还有一个生产处,负责协调各车间的进度以及交货情况。比如说,如果我们车间需要的机加件如果没有按时交付,我们就要去那个机加车间催货。如果还是解决不了,那就由生产处来协调。生产处也负责各车间之间的业务考核,权利很大。
一起进入我们车间的一共三位,都是男生。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当年的“小鲜肉”,车间特意安排给每个人一位师傅,希望可以帮助我们尽快适应。我的师傅姓马,搞检验的。那个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算是他带的第一个徒弟,但是他不让我叫他师傅,说是叫师傅显得老,让我叫他老马。不过,他却总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名牌大学的徒弟。也不避讳我,说完还拍着我的肩膀笑,弄得我也不太好意思。
马师傅是厂二代,老家陕西人。他特别喜欢胡辣汤,甚至说他自己的专业,不是机加,而是胡辣汤大厨。刚刚进厂,可能水土还不服,不到两个月我就病倒了,重感冒,还发烧。于是一大早马师傅就带着他老婆孩子去我宿舍,带给我一大盆胡辣汤。真的是一大盆,我喝了整整一天,这一天都是一直在出汗。不过确实,出了大汗睡一觉,第二天感冒就好多了。
车间的满编还是颇具规模的,不过我刚刚入厂的那会儿,正是民品走旺军品疲软的时期。车间只剩下一半多一点儿的人,其余的早就申请调去民品那边。
单论基本工资,军品这边会高一些。但是,民品那边有奖金,所以总体来说条件还要好一些。而且做军品要经常泡洞库,身上关节炎都比较严重。去了民品那边,不用进洞库,多少还是能够缓解疼痛的。
也有很多技术骨干不愿意去民品那边,毕竟录音机跟雷达不一样,很多人都说,手生了,想干回来不容易。当时因为军品订单也不多,所以这些人手也足够应付。没事的时候,大家就各自忙各自的:老一些的就凑在一块儿八卦,吹牛,或者溜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我们这些年轻的刚刚入厂的就喜欢找个清静的岗位聊天。闲着可以,就是不敢溜,怕点名。像马师傅他们这个年纪的,碰到没有订单的时候,可能也会溜出去。不过他们没有什么忙的,他们是找地方打牌,有的时候也赌两个钱。
马师傅是那种自己没有一官半职,平时也不多事儿,但是振臂一呼就群起响应的人物。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马师傅他们出去干嘛,他们的小团队,通常一个手势或者一个动作就是集结号了。这种神秘感,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央求着马师傅也带我出去。但是马师傅听到这话,瞪着眼睛非常严肃的拒绝了我,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个事情。我算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这儿碰钉子。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凶,也没敢多问。
迷迷糊糊的时间就飞快的过去了,那个时候还没有职业规划这种概念,但是对未来的憧憬总还是会有的。虽然对专业技能的生疏总是心有不甘,却感觉自己也适应了这样不紧不慢的生活。
每个月发工资以后,我们一起入厂的同届师兄弟,总要聚会一次。就在工厂后山的草坡上,或者县城的小河畔,或者就找个小酒馆,一起喝点酒,聊聊天吹吹牛。刚入厂时候的雄心壮志,经过几次聚会的洗礼,也如同后山顶的太阳一样,慢慢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上班,除了那点儿活儿,就喜欢听我们质检组的几个人插科打诨。多年以后还是感觉,这样的小组工作氛围非常好,同事之间彼此信任,沟通方便。也是小团队好带,若是带大团队,反而有压力了。
后来赶上第一次海湾战争结束,波黑战争又开始,咱们手里有了些订单,而且迅速的开始增多。车间的老老少少都紧张起来,车间领导开动员大会,说是这个到嘴里的鸭子,绝不能飞了。夜以继日也好,没日没夜也罢,反正就是要发挥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全力保订单。
那个时候还没有双休的概念,一周只是休息一天。但是从接到订单开始,这每周一天的休息都给取消了,一个月轮着休息一天。再后来,就开始两班倒,然后车间领导也安排值班。这一折腾,就明显感觉到车间技术力量的不足,于是张主任就是那个时候提拔起来了。
张主任是一个心细如丝的领导,跟他干活儿,不卖力气肯定不行。车间里的几个年轻的技术人员,平时闲散惯了,被张主任归拢了几次,才逐渐进入状态。
张主任在技术组的办公室放了一块黑板,标明了各个产品的进度,而且落实到人。这样,大家都有了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人开溜了,洞库里面立刻热火朝天起来。
别看平时很多人懒懒散散,但是真的忙起来,战斗力还真的是惊人。就比如说马师傅,检验组一共就四个人,后来我被抽调去了技术组,就剩下三个。其中年纪大一点儿的,在总装检验的时候,不小心从架子上掉下来,小臂骨折、腰扭伤、脚踝扭伤,基本只能躺在床上。这时候马师傅就只能硬撑,除了吃饭,就住在车间。
刚刚入春,洞库里面很冷。尤其是那种小风很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都可以找到任何间隙,往衣服里面钻。普通人睡一觉,都会觉得身上不舒服,但是马师傅就那样没日没夜,硬撑了一个月。后来车间从民品那边调回来一位同志,马师傅才有空回家睡一觉。
说真的,厂区跟生活区不远,骑车20分钟就到了。但是就为了能多干一会儿多做一点儿,马师傅他们就一直蹲守,宁肯浑身关节酸痛绝不后退,这就是我们厂的精神!
幸福来的突然,接受起来也需要一个过程。适应了节奏,慢慢一切就好了起来。我算是技术组的新人,但是有空的时候,还是喜欢跑回去质检组。有时候工作耽误了饭点儿,马师傅就请大家出去面条或者馅饼。估计加班的那点儿补贴,都先给几个饭馆子了。
人忙碌紧张的时候,总是要有自我放松调节的办法,否则一根筋,就容易出问题。车间当时的任务,除了我们以前生产的型号,还有两个新型号的生产。没错,都是没有经过试制阶段,直接就上线生产了。因为,订单不等人,而且据说都是外汇现金订单。
那时候对这些术语都是懵懵懂懂,只知道这个对工厂、对车间都很重要,所以也都卯足了力气拼命干。
这期间,我参与了其中的一个新型号的生产。批量出来,但是机加件还没有到。于是我就打电话给机加车间那边,催着快点儿交货。可是那个时候整个工厂都在忙着订单,几个机加车间也都忙得脚踏后脑勺。
另外,也许人家接电话的时候,听出来这边是个毛头小子,所以也没太客气。可是那个时候的我确实也是一根筋:你不交货,我们车间这边怎么弄?急得自己也是直冒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入厂教育学习那会儿,生产处的刘副处长曾经亲自给我们讲过课。刘处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当时工厂的处级干部里面算是很年轻的,又是在生产处这么重要的岗位,所以我们这些毕业生都很崇拜他。他也是很实在的人,没有架子,我们都叫他刘哥。
教育学习期满结束以后,我们见到他还是会跟他打招呼,他见了我们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于是就自以为跟刘处关系很熟,也没问别人,直接就给生产处打电话,让刘处出面帮忙去催。
刘处倒是真的很直爽,打了电话过去机加车间那边的领导,顺便问了一下进度情况。那边一听是刘处的电话,肯定有些急了。具体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想象,反正快午饭的时候,机加车间的一个组长就跑到我们车间,要找打电话投诉他的那个人。
我正巧去了质检组那边,于是这个组长就跑来质检组这边,涨红着脸,扯着嗓子,意思大概说,我的毛还没长齐,就学会背后告状,如何如何的,一副要生吃了我的样子。
我一听是在说我呢,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时候马师傅本来是坐在对面那里看热闹,一看我站起来,立即就明白了。他马上走过来,把我摁到座位上,然后转过身,正对着门口那位组长。
一看,认识,也没客气,就对着那位组长一字一句的说:郑大炮,你除了会放炮还会干什么?四十多了还打光棍自己就不知道琢磨琢磨为啥?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跑过来嚷嚷,丢人不丢人?
那位郑大炮一看是马师傅,应该也是熟人,顿时脾气没了一半,就说:老马,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干的,你把那个人叫出来,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马师傅一听,笑了笑:郑大炮,怎么的,我这和颜悦色的还劝不了你,非得找人出来骂你一顿不可?是你那边没完成任务,耽误我们车间的进度,我们的奖金都泡汤了,还没找你算账。怎么的,还要我们去给你们车间送个锦旗,说你没完成工作有功了?
郑大炮一听,也知道马师傅不是善茬,马师傅的话也没什么破绽。就嬉皮笑脸的跟马师傅扯了几句,马师傅也是会做事的,塞了两个自己带的馒头给郑大炮,把这个事情给弄过去了。本以为马师傅回头会说我两句,但是他却再也没提这件事。
产品没有经过试制过程直接进入生产阶段,就必须承担由改变带来的风险,无论跟定型产品相比改变有多么微小。我们的装备送到客户手里,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但是客户一开机,就发现了问题。
客户那边是联络处和技术处的同志过去的,二十几年前,条件跟现在不一样,没有相机更没有手机,就只能靠语言和文字描述。总之,就是目标矫正的时候总是有位移。
雷达这东西,最难的不是设计,也不是制造,最难的是验证。装备的价格,一半以上都是要吸收测试成本。测试越多,装备可靠性越高,但是价格也就越高。这一次,技术组几个人都比较挠头,后来还是张主任,觉得可能是电容的问题。然后扔在我手上,交代了几句。
我在那儿开心的不得了:老子毕业几年了,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于是没日没夜的弄,遇到心里没底的地方,也不好意思找张主任,也不会请教别人,就去找马师傅。
可是马师傅是做检验的,对设计不在行,在旁边干着急,除了多端来几碗胡辣汤也帮不上什么。好在难题不难,用了整整三天想出来一个办法,只需要修改一下线路,就能够搞定。
在质检组这边测试了一下,觉得没问题,就去找张主任。张主任下来看了看,又提了几个小建议,修改了一下。然后上模拟机,测试了一下,也没问题。就商量着,给前线的同志们打了电话。
其实这个修改也不算太复杂,零部件也比较好找,大家都是技术出身,讲几下就明白了。前线的同志就自己动手,把线路修改一下,然后装机。再经过几天的测试和验证,基本解决了问题。前线的同志也放了心,客户也没再挑剔什么。
张主任对我很满意,大会小会的表扬了几次。于是我又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也开始有些飘飘然了。马师傅也非常高兴,觉得我给他长脸了,腰杆子似乎更硬了。
那一年,工厂整个儿都在连轴转,但是过了这个时间,订单一下子又少了。技术处的师兄们带回来的信息,是现代战场已经不是传统的战场了,现代战场玩儿的不是人海战术,它讲求的是精准打击,也就是美帝经常提到的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精准”是对武器装备新的要求,我们的雷达,反应速度、定位精度和侦测距离,都要提升一个或者几个数量级。对,没错,是数量级。
那时候有一位新华社的资深战地记者,大名鼎鼎的唐师曾,曾经给总参做过报告,介绍海湾战争和波黑战争的一些讯息。我们厂透过途径,拿到了一本录像带。技术处、各主要处室、各车间都看了,而且都是不止一次的看,大家都很震撼。
还记得那个时候是第一次看到爱国者导弹的讯息,大家研究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厂区内外的食堂酒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所谓内行看门道,要达到AN/MPQ-53的探测能力,我们当时还是有差距的。
车间是生产单位,不同于技术处,它主要还是负责生产,设计能力还是有限的。所以大家谈论归谈论,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如何实现技术突破的问题上。
我心里总还是有些痒痒,那个时候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晚上一个人没事,正好把精力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那时候也没有网络,更不用提google和百度,好在厂里有个图书馆,为了方便厂里的有志青年报考夜大啥的,开放到晚上八点。
每天吃完饭,我就跑去泡图书馆。但是图书馆里面的专业书籍深度不够,也有些陈旧,大体还是毛子体系的东西。
当然,图书馆也有情报室,可以把想要查询的资料需求交给情报室,请她们去外边找文献。但是情报室的几位大妈,就惦记着介绍对象,况且我们需要的资料也太尖端,还要翻译成中文,所以没个三五个月,想都不用想。于是,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就自己,边琢磨边动手。
记得当时做了几个简单的信号源放大仪器,但是需要做测试。测试场地在多公里以外,总不能把测试线路直接拎出去,于是还要请车间的几位师傅帮忙做成测试装置。就在那个时候,跟老刘熟络起来。
老刘是行伍出身,半路出家学的钳工。只能悄悄的说,跟车间其他的钳工师傅比,老刘的手艺其实很一般,但是他人很热情,军人骨子里面的韧劲从来没丢过。所以,也喜欢跟老刘在一起,平时就叫他刘叔,他也很开心。
后来,老刘请我们几个去他家,才知道他老伴是东北人,包的饺子可好吃了。东北的饺子其实是不放马蹄的,但是刘婶做的酸菜水饺进行了本地化,放了马蹄,别是一番味道。
那时候厂子虽然生意兴隆,但是财务制度很严。出去测试虽然算是出差,但是还是要经过审批的,比较繁琐。张主任亲自带队,我的产品是主力,还有技术组其他几位师兄弟的作品。我们几个,加上刘叔和另外一位电传系统的师傅,一路上去,火车跑了大半天就到了。
测试也算顺利,虽然还谈不上数量级,但是比之前我们车间的产品还是提高了许多,至少找到了改进的方向。几天下来,大家都很兴奋,一路谈了许多,热热闹闹的,只有张主任没太说话。
小声问刘叔,刘叔说厂子订单少了,正好趁机做装备的升级设计,估计张主任心事太多,放不下了。
果然,回去以后没多久,张主任就宣布,车间成立几个攻关小组,对几个重点难点的问题进行攻关。其实当时也有不同声音,有些同志认为,刚刚忙了一年多,大家都像上紧了发条的一样。现在终于松口气,应该调整一下。但是张主任没同意,他希望大家趁热打铁,至少完成技术储备。
这种小的技术改造,需要一步一步的积累,需要技术人员年复一日的去不断研究和探索。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积累多了,才具备质变的条件。这需要技术人员耐得住寂寞,当然,也需要技术管理人员具有清晰的方向感和执着的精神。
张主任当时可能并没有意料到,短短几年以后,我军换装高峰就到来了。正是张主任当时的决定,才使得我们车间,甚至我们工厂,有了足够的资本,展示出具有吸引力的技术和产品,最终拿到了更多的订单。
再后来,工厂甚至将民品部分的生产基地迁往县城,厂区腾出足够的空间,快马加鞭来满足雷达相关产品的生产需求。当然,这是后话。
永不消逝的电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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