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曾经诞生过西非最重要、最富有的三大帝国:加纳、马里和桑海,创造了盛极一时的草原文明,曾深刻影响了这片土地的历史走向,然而如今却被世人遗忘。
从巴马科出发,沿着马里的母亲河尼日尔河一路北上,经赛古、杰内、邦贾加拉悬崖直到加奥,我以行走的方式,试图还原非洲最古老的历史图景。
巴马科“马里巴”人的历史自豪感马里国家博物馆是巴马科我最熟悉的地方之一,整座博物馆只有三个小小的展厅,显得紧凑而简朴,工作人员不到十个,但也还是比参观者多。馆长西迪贝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巴黎索邦大学的博士,主修非洲历史。从年被任命为馆长起,他守着这座博物馆,已经27年。那一次我去博物馆正好碰上了西迪贝,他踱着步一件一件文物的给我讲。空旷的展厅格外安静,灯光是温暖的橘黄色,历史就在我们身旁。展览被命名为“千年马里”,陈列着石器时代的工具、用品和饰物,以及祭祀、宗教仪式用的木雕、陶器塑像、纺织品和伊斯兰教在马里传播时留下的手抄经文、石碑。那是一个我们触不到的非洲,没有可靠文字记载,仅凭神话和想象涂抹成一个虚幻剪影。我发现这个国家历史的许多部分是断续的空白。加纳、马里、桑海三大帝国的历史几乎失散了,只留下神话传说和阿拉伯人的探险笔记。殖民时期的历史也被刻意地回避了。马里境内很多遗址是法国探险家首先发掘的,大部分文物是走私到欧洲后追讨回来的,也有外国捐赠的,有些器物真实的用途和涵义已不知晓,只是摆放在这里,留作历史的见证。在展厅的出口,馆长转过头来:“对中国来说,这些文物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我每天守着这些文物,就好像守着一个国家。”我问他,“这是马里的历史,还是欧洲人的探险史?”西迪贝笑笑:“在欧洲人到来之前,马里根本没有历史的概念,只有神话和传说。他们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还多。但这是无法选择的。欧洲人来了,这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杰内宗教之城,虔诚的灵魂从土里长出来在杰内的任何地点,你都可以看到大清真寺的尖顶,自12世纪始建以来多次毁坏重建,至今仍是世界最大规模的纯粘土建筑。构筑材料全部来自巴尼河底的泥土,未用一砖一石。雨季过后,杰内人自发履行宗教义务,用泥土加固受到雨水侵蚀的墙面,垂直插进墙面的木棍充当便于攀爬的“脚手架”。站在清真寺脚下,望着这座被认为是马里国家象征的伟大建筑,它的简朴甚至是简陋显而易见,它不具备中东清真寺繁复的装饰和华丽的外观,更像是杰内人亲手堆塑的宗教理想。虽然伊斯兰教纯属舶来品,但身在杰内,却能感受到信仰的某种“原生性”,让人相信虔诚灵魂就是从这片土地生长出来。“杰内的前身杰诺遗址可能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最古老的城市。建城史可追溯至公元前年。”听到导游里人特拉奥雷这样介绍,步履都变得庄重起来。特拉奥雷告诉我,杰内城里有几十所古兰经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伊斯兰隐士的家,满7岁的男孩在这里学习诵读古兰经,用粉笔在木板上抄写经文。上午背诵古兰经,下午外出乞讨。隐士们是一个神秘的群体,他们传播伊斯兰教义,有时也会巫术,帮人消灾治病。这是贫困儿童惟一能接受到的教育。女孩被排除在外。女人们也无法像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那样进入清真寺内部,只能在露天的院子里跪拜。我问特拉奥雷:“今天看到的古城和村庄是不是和一千年前没什么区别?”他眯着眼:“你没看到村里有个孩子穿的背心上有奥巴马的头像么?”“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历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想了一会,“就是讲有趣的故事给外国人听,是我妻子和孩子明天的口粮。”加奥桑海帝国的最后遗存作为穆斯林,穆罕默德前往麦加朝圣时过路埃及,被金字塔的宏伟气势震撼,于是下令在加奥为自己仿建一座塔形陵墓,被后人称为阿斯基亚王陵,这也是桑海帝国如今惟一仅存于世的建筑。王陵与原版金字塔相差甚远,泥土堆叠而成,木棍突兀地斜插着,远看像一只横卧的刺猬,凸显原始的生命张力。自年战乱肇始,整个马里北方被大部分国家划为“任何情况下不建议前往地区”,数百万人人流离失所,成为难民。加奥几近空城,被全世界的游客遗忘了。在阿斯基亚王陵,找不到售票处、纪念品店,甚至没有一个游客和导游。惟一仅有的是一个守陵人,阿斯基亚的直系后代,一个高颧骨、深眼窝的老人,穿着黑色的厚毛衫,像大多数马里人一样怕冷。整个景区仅见的现代印记是一块法语标牌,上面有世界遗产的标志。它的内容,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加奥市民能读得懂。守陵人带领我们循着泥土堆成的楼梯爬上王陵顶部,加奥尽在眼底。阿斯基亚在建造王陵之时或许已经决意为加奥奉献一座绝佳的观景台。游目骋怀,视野涂满昏黄的底色,房屋、道路、空地几乎看不到其他颜色,车辆和人流稀少,城外的“玫瑰沙丘”静卧在尼日尔河畔,只有日出日落时分才会显出淡红色彩。“阿斯基亚究竟葬在陵墓的什么部位呢?”我们问了这个一般中国游客都会关心的问题。“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也许在陵墓中间,也可能在地下,他不希望别人打扰他,所以没告诉任何人,死后直接葬入其中,用泥土封好。”守陵人的脸孔掠过一丝笑意,为拥有这样明智的祖先而自豪。“这里安葬的是一个小孩。”守陵人指着脚下一小块土地,两块石头斜插进泥土,相距只有一米左右。绕到在陵墓的背面,意外发现三座新坟,有方正的墓碑和凝固的水泥,突兀而冰冷,是巴马科公共墓地常见的、没有温度的坟墓。守陵人抹抹嘴唇,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几年前去世的族人,在当地享有名望。大家集体讨论决定特批他们葬在墓区。”在阿斯基亚的后人和加奥市民看来,这里首先是家族墓区,然后才是受保护的世界遗产。保护建筑景观和延续传统风俗,到底谁属优先,原本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自有智者评说。但是,强求在形式上传承历史,往往就走到历史的对立面。对历史最深刻的敬重,不是复制历史,而是不打扰。在我们身后,守陵人掩上一扇单薄的铁门,将沧海帝国关在其中。图/IsabelleChau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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