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

马里亚纳玄燕鸥六金榜题名


精准控制雷达频段和发射功率是一对难题,但是通常这样的难题都可以通过科技的不断进步,来得到逐步解决。

应该说,三年前还是难题的,到了三年之后就变成不是难题了。重要的是,设计人员要懂得如何利用最前沿的科技知识,要了解技术进步的动态。

那个时候广交会的各种展览是比较前沿的,每年都有好多场机械电子方面的展览,海爷就要求我们不定期的去参加。其实还有欧洲和北美的几个展览,有机会也会过去看看,或者通过途径收集一些资料。

有些时候,参展产品的一个设计,就能够给你一个灵感,然后问题就解决了。在我们不知道经历了几次恍然大悟以后,最新的照射雷达的方案出来了。

研究一个产品很难,一直研究十年更难,从零开始研究就更是难上加难,如果像海爷这样从零开始概念设计,没有任何产品可以借鉴,一直研究了十几年。

别人拿奖金拿晋升,自己这边又苦又孤独,还要坚持,要不断提高设计标准,要最终按时完成这个项目,这又是什么境界?

可是海爷觉得都无所谓,他还是一如既往。照射雷达的精度越来越高,对后期处理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

小明通过各种途径,搞到了几台大型机。比不上天河II,但是也小有规模,这些都是时代进步的结果。小明去了几次广州,对岗顶一带就熟悉了。那边搞定最先进的芯片处理器和存储单元,再找人做框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电源和散热单元。

工作间装不下了,海爷就在小院子的东边又搞了一个二层小楼,做为27号车间新的数据处理中心和办公室。小明和老关都搬了过去,海爷还是待在平房里面,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出来进去方便,桃子也方便。

桃子高中住校,只有周末回来厂里。当然,放假的时候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在27号车间,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海爷不用把他锁在房间里面了。

桃子喜欢看书,学习也渐入佳境,很快就到了高考。海爷跟桃子商量,要么考首都的学校,要么考上海广州的学校。

可是桃子却并不这样想,他想着要么就留在省里,要么考回老家的学校。这爷俩儿,想法从来都是反过来的,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后来成绩下来,桃子最终还是去了省里的那所大学。桃子喜欢数理化,他学的就是财务,可以天天跟数学打交道。

其实海爷内心倒也希望如此,他更希望桃子毕业能够回到厂里,父子两个有个照应。但是桃子还是希望海阔凭鱼跃,至于为何他不想去经济发达地区读书,这个谜团到现在我们一直都还不清楚。

桃子得到了消息,去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海爷看起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得手足无措,就那样默默的跟桃子去了市二中,拿回了通知书。

桃子是优秀毕业生,拿了录取通知书要在校门口拍照的。

拍照的时候海爷站在了一边,拍照的老师嘱咐着让桃子把拐杖拿掉,可是拿掉拐杖的桃子站不稳,看着也不自然。于是海爷就让桃子拄回拐杖,还跟旁边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介绍,说那位拄拐的就是他儿子,脸上洋溢着难得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桃子去省城报到的时候,海爷亲自送他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说学校对桃子也很照顾,体育课程免修,还特意为他安排了下铺。学校也有清真食堂,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

回来的那天晚上,海爷有些空落,桃子虽然住校了,好在我们几个还在。随便弄了几个菜,算是陪海爷庆祝了一下。

其实桃子真的很优秀,身体有不方便的地方,能够坚持学习已经算不易了,最后还能够以优异的成绩考去大学,也算是百里挑一了。不过他的父亲那么优秀,我们都觉得他的优秀也算是水到渠成的,只要自身肯努力,没有翻不过去的山。

桃子上了大学,了却了海爷的一件心事,于是海爷有了精力,更加缜密的开展SAR系统的整合设计。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第一台样机出炉。然后外出测试,也取得了成功。海爷稍微宽慰了一下。但是,花还是继续种,因为这个成功只是第一阶段,虽然达到了理论设计的要求,但是不能满足实际测绘的需要,更无法达到实战要求。

经过这几年的摸索,海爷把SAR分成了三个子系统,造影系统、成像系统和辨识系统。无法满足实战测绘需要的,不是哪一个子系统,而是所有的系统都存在改善空间。

造影系统是老关在负责,成像系统是小明在负责,辨识系统由热线那边的专人在负责,海爷负责整体。

评估报告其实就是海爷出的,拿到报告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泄气的,毕竟鼓捣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希望有些成果出来。

海爷就跟大家打气,还跟我们一起坐下来,把现有系统的一些问题都做了分析,确定了下一步的目标。

事后诸葛亮比较容易,但是在项目进展过程当中去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那就是学问了。

海爷意识到,技术突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应该开始为工业化做准备了。不能等到临时抱佛脚,于是27号车间再一次扩编。

如果说前两次扩编还是循序渐进的话,那这一次就比较雷厉风行了。海爷提交了报告,一共需要扩编三个人。

世纪之初,国企都在改制,也有一部分波及到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由于民用产品那边生意火爆,使得很多军品这边的职工动了心思,要调去民品那边。

工厂上空重复着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大家都知道搞原子弹重要,却都不想错过卖茶叶蛋的机会。

27号车间是清水衙门,没有民品那边的包干奖,甚至也没有军品这边的绩效奖。只是拿着固定工资,对技术水平要求又高,工作又辛苦,不需要专业人士提醒大家也都能够看出来,这样的条件,找人将会有多难。

一开始,海爷眼光有些高,看中的几位都是“角”,于是亲自出马去拜访,人家见面都挺客气,但是态度也都很坚决:就是坚决不去27号。

别看海爷有名气,那也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人家都说了,跟着你海爷奋斗,虽然也确实挺令人向往的,但是这么多年,没见27号车间出什么业绩,甚至连它做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还是这经济条件,过日子不能不考虑经济因素,这方面确实让人没有什么动力去跟着海爷干。

海爷心里盘算着,人家说得也是大实话,27号车间技术要求高,工作辛苦,可是收入方面确实比别人低了一截,也真的不能指望人家天天用精神食粮填肚子。于是,海爷只能另辟蹊径。

他先去找了他的老领导,也就是海爷提拔成副厂长的时候,为他腾出位置提前退二线的那位老领导,大家喜欢叫他于总。

现今翻抽屉里面的名片夹,里面十个有八个是老总,但是当年我们尊称他于总,是因为于总曾经是我们厂的总工,神一样的存在。

于总去过前线,那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期,于总还被称为小于的年纪。

邓公最经典的一个理论之一,便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时我国从瑞典进口了几部辛柏林迫击炮位侦查雷达系统,为了测试其作战效果,其中一部部署到了老山前线,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也是方便我们后期进行仿制和改造。

那个时候于总还年轻,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挑大梁,奉命驻场,以更加细致的了解设计理念和操作。

这个场站表现非常好,在它部署之前,越军通过伪装动作,极大忽悠了我军的炮兵部队,并保护了自身的炮位,尤其是著名的迫击炮。

迫的机动性强,威力大,对我野战部队构成极大的威胁,是我军最想挖掉的钉子。辛柏林上去以后,基本越军一开炮,我军就能解算出其阵地的准确位置,然后直接覆盖消灭。

谁想到在一个夏夜,越军特工越境,偷袭了辛柏林阵地。这次偷袭,造成了我军很大的伤亡,辛柏林的一部分主体遭到毁损,于总也负了伤。

越军特工很有经验,偷袭开始的时候没开枪,只用手榴弹和单兵火箭进行攻击。因此一开始,我场站驻防部队还以为是遭到越军炮击,并未意识到是特工偷袭。

后来反应过来,才配合赶过来的野战部队进行有效抵抗和反击。

越军未能完全摧毁这部辛柏林,并非其战斗力有问题,里面也是于总当时的贡献。

辛柏林块头不大,但是为了方便跟附近的炮兵阵地联络,辛柏林旁边还竖了一个高高的通讯天线。

敌人只是向辛柏林扔了几个手榴弹,这让于总意识到敌人并不了解辛柏林的重要性,否则敌人不会只是扔手榴弹破坏,而是会绑炸药销毁了。

于是他跟阵地班长商量,就让指战员集中火力保护通讯天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越军一看,觉得通讯天线才是重要目标,果然进行重点攻击。在捣毁了通讯设施以后,越军以为实现了战术目标,立即撤离,撤离前乱扔了一气手榴弹和手雷,于总就是这个时候受了伤。

于总负伤相对而言不算严重,脾脏摘除,背部有几个钢珠始终没有取出来。平时生活没有大的影响,但是有后遗症,阴天下雨下雪,浑身上下总会不舒服。

于总带领的小组很快完成了攻关任务,咱们不仅很快修复了辛柏林,也研究出了更适合南方雨林作战特点的新型号。

辛柏林使用X波段,这在当时填补了我们的一个空白。于总对辛柏林的研究,算是与精确制导系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促成老关原来车间的成立。

后来,于总的那些研究成果,对于提升咱们的系统设计水平,明确新形势下战场侦测的战术要求,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从专门技术而言,对于X波段的研究,也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也是为什么说,萨德的AN/SPY-2对咱们来说,并不是太陌生的一个原因。

于总虽然身体不算太好,也不至于提前退下来。但这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它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于总认识到知识的更新换代更加重要,需要有新知识的人才涌现出来。

当看到海爷风风火火在工厂玩弄系统工程学的时候,于总就萌生了退居二线的想法,组织上很快也同意了。

于总的身体状态虽然无法负担高强度的工作,但是对于一般的研究,于总还是保持高度的工作热情。更重要的是,于总有着敏锐的技术洞察力,而且眼光独到。

刚刚提出退下来的想法,就有科工委的人想把于总调去一个研究所。但是于总考虑再三,还是没有答应。刚好总参的那位领导成立一个组,于总就过去帮帮忙,满世界跑一跑,把握一下科研方向,制定科研战略目标。

后来到了退休的年纪,也正式退下来了,就照看照看孙女,拉一拉京胡,过着瓜田李下的生活。

海爷这个项目组,也恰好需要这么一位高瞻远瞩的大师,于是海爷就去了半山的小院,请于总出山。

于总见到海爷,也知道他的来意,大神和大仙过招,如同是华山论剑。我们没在现场,没法复原当代“隆中做对”的精彩。反正毕竟大仙有备而来,结果就是最终大神被说服出山。于总答应每周去27号品品茶,提些建议,确保研究细节能够满足要求,不会出现方向性的偏差。

当然,大神毕竟是大神,这么点儿贡献就连自己都是不会满足的,于是于总推荐了一位高人。

说是高人,一是因为技术上确实有独到之处,另外,他的个子确实很高,差不多接近一米九,在我们厂里绝对算是鹤立鸡群。这一位就是巴鲁塔,鼎鼎大名的红胡子。

巴鲁塔他并非中原人士,也不是少数民族,甚至连自己现在是哪国国籍也说不清楚。

大宅门里面,二奶奶有一句话,叫做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这句话我一直印象深刻,人生,没有一帆风顺,更多的是起起伏伏。难得的,是在起起伏伏之中能够清醒的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参透大喜大悲的韵律。

看清楚自己不容易,能够客观的看清楚别人也很难。也时刻提醒自己,要将心比心。绝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成败,就看低身边需要帮助的人。

八十年代末的东欧剧变,对当今的世界格局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东南欧有一个国家,位于黑海之滨,它曾经是一个工业强国,叫做罗马尼亚。

从罗马尼亚这个名字就可以猜得出来,这个国家大部分是罗马人的子民。远古时代,罗马尼亚曾经是达契亚人的地盘。后来罗马帝国征服了这个地区,于是这里成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再后来哥特人入侵,而罗马帝国也逐步分裂,变成诸多小国。在当今罗马尼亚的土地上,也演变了三个小国。

中世纪后,奥斯曼帝国干掉东罗马之前,先把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顺带收了,于是罗马尼亚地区成为了奥斯曼的属地。

一战之前的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之后,位于罗马尼亚的两个君主制公国,瓦拉几亚公国与摩尔达维亚公国,在法国的煽动下独立,并最终合并成罗马尼亚。但是独立之后,两个公国仍然作为奥斯曼帝国,也就是如今土耳其的附属国。

一战之后,西部的奥匈帝国解体,罗马尼亚趁机扩张,将原先比萨拉比亚公国的地盘收了,实现了罗马尼亚的再次统一。但是好景不长,二战之前,苏联出兵占领了一部分罗马尼亚领土,这一部分现在属于乌克兰和摩尔多瓦。

也许是因为这个仇这个恨,二战之初,罗马尼亚加入了德意日的法西斯同盟,并且在德国入侵苏联期间成为重要力量。但是后来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使得罗马尼亚军队损失惨重。

随着战局的逆转,苏联红军南下,占领了罗马尼亚。而罗马尼亚国内也发动了起义,工人党取得政权,并最终加入到了反法西斯集团。

二战之后,罗马尼亚成为华约的成员国。虽然该国领导人齐奥塞斯库刻意在政治和外交上保持与毛子的距离,但是在军事和经济上,罗马尼亚仍然被毛子牢牢控制。

罗马尼亚的农业和工业相当发达,二战之前曾经是世界第七大经济体。即使在二战之后,罗马尼亚仍然凭借自身雄厚的工业基础,与东德和匈牙利一道,成为华约组织的经济三驾马车。

即使到了今天,罗马尼亚的机械制造、建材工业和计算机软件行业,仍然处于世界前列位置。

当年还在华约阵营的时代,罗马尼亚的军工企业,也承担一部分华约成员国制式装备的生产和制造,早年也与咱们有过交往。

巴鲁塔的父亲老巴鲁塔,就是一个军工企业的负责人,这个曾经是以防空系统为主的企业,曾经跟于总他们打过交道。巴鲁塔年轻时候也在这间企业下属的工厂,还是主要负责电传装置的工程师。

东欧剧变的时候,罗马尼亚一夜变天,总统齐奥塞斯库夫妇未经公开审判就被执行枪决。其各地也发生了不同规模的动荡,原政府机构和国营企业受到严重冲击。

老巴鲁塔的弟弟是当地城市的市长,动荡时候被人纠出来判了死刑,直接枪决。老巴鲁塔闻讯,匆忙将巴鲁塔一家送出去了同样处于动荡之中的保加利亚。

后来巴鲁塔辗转来到了意大利,但是老巴鲁塔却从此没有了音讯。几年以后局势逐渐稳定,巴鲁塔多方打听,得知老巴鲁塔被关进了监狱。

巴鲁塔有家难回,于是他凭借着罗马尼亚人特有的音乐天赋,在意大利各个城市街头卖艺,勉强维持生计。意大利南方是黑手党的地盘,巴鲁塔没兴趣也不敢去,于是他就带着一家一路流浪,辗转来到了维罗纳。

九十年代初,于总一行去意大利考察防空系统,在维罗纳街头,偶然巧遇在街头拉小提琴的巴鲁塔。其实于总根本就不认识巴鲁塔,但是巴鲁塔贴在琴盒上的他们企业的标志吸引了于总的注意。

一问,一谈,果然是那家企业的人。于总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能帮就帮一把,于是透过有关方面,费尽周折把巴鲁塔一家弄了回来。等到回来以后仔细一问,才如获至宝,这么个电传系统的专家,……,太超值了!

巴鲁塔的护照一直还是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护照,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也没敢去大使馆更新。于是他主动要求留在我们厂,成为外籍专家。

于总他们组织进行蝮蛇前期研究的时候,正好巴鲁塔在罗马尼亚的时候也研究过,于是就把巴鲁塔也拉进去了小组。

巴鲁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倾尽所有,使得二棍和其它霹雳的进度得以提前,质量也得到保障,系统升级得以顺利完成,后来还因为突出的贡献拿了一个表彰。

巴鲁塔热爱中国,也积极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无奈咱们的国籍政策确实比较严格……

巴鲁塔一家从罗马尼亚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到了中国,又生了一个漂亮女儿。

他的儿子,尤其是他的女儿,汉语都非常流利,甚至还会讲我们工厂这边的方言。只是国籍问题,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巴鲁塔属于非中国籍人士,自然也不能办理社保啥的,也不能成为正式职工,他的关系在三产。

对于他本人而言,其实还好办,毕竟他有外国专家局的保障。但是他一直担心,如果有一天他故去了,他的儿女必然面临种种挑战。

尤其是他的女儿,连护照身份证啥的都没有,典型的无国籍人士。也曾想过申请联合国难民身份,可是如果申请,就必须公开现在的身份,也就先要离开我们工厂,这方面,他又非常舍不得放不下。

在我们工厂工作了那么久,他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当成了我们厂的人,厂子就是他的家,在家里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巴鲁塔技术功底过硬,于是工厂也请他参与了一些项目的开发和研制。刚开始巴鲁塔参与工厂的项目,大家还有些别扭,毕竟一个“鬼佬”夹在咱们中间,尤其是这样一位个子那么高鼻子那么大的鬼佬,参与一些保密的中国军工项目,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随着时光流转,巴鲁塔的中文日渐流利,加上他热情开朗的性格,大家慢慢都喜欢上了他也接受了他。有一段时间,工厂的联欢会团拜会如果没有他拉小提琴,大家都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就说那一年,也是小王入厂的那一年,工厂春节联欢会,巴鲁塔重感冒,身子较虚弱,本来没打算表演。但是好多职工不知道他病了,联欢会快结束了,还不见巴鲁塔登场,于是就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有节奏的拍手打拍子,呼喊着请巴鲁塔上台。

巴鲁塔也是受了感动,挪着虚弱的身子强撑着上去拉了一曲,然后又用罗马尼亚口音的普通话表达了一下感谢。

结果,大会刚刚散场,一堆人围上去嘘寒问暖的。也不知道马师傅那一次有没有送胡辣汤,反正很快,巴鲁塔的感冒就好了。

那一次的经历让巴鲁塔永生难忘,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一次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家的接纳和认可也让他对工厂的归属感得到了升华。

巴鲁塔参与项目建设也兢兢业业,工厂对他技术能力和敬业精神,都是非常的认可。他太太英语和俄语都很流利,就被安排在子弟学校做外语老师。

巴鲁塔一家的日子过得很中国,甚至他的儿女都有了中文的名字。他儿子的名字是一个中国球迷耳熟能详的名字:巴蒂,他的女儿更是一个典型的中文名字,叫做巴达,四通八达的巴达。

可是,巴鲁塔再怎么好,碍着非中国籍的身份,绝密的项目还是有所忌讳,没带他玩儿。这也限制了巴鲁塔的能力发挥。

巴鲁塔倒是想得开,在咱们这儿,吃得比他家乡味道好太多了,人情味道也浓厚,大家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他很喜欢这里。只是因为身份特殊,也没有有效证件,就算有空闲时间也很难进行长途旅行。这对于成长在度假胜地黑海之滨的巴鲁塔来说,确实有些残酷。

海爷招人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巴鲁塔,毕竟平时接触不多,不太了解底细。

在二棍的预研过程中,巴鲁塔的主要贡献是电传和跟踪。对于SAR而言,这个优势恰好可以帮助系统设计,解决跨界的难题。

当然海爷也有顾虑,毕竟SAR是咱们的绝密项目,对于巴鲁塔是否是合适的人选,或者高层能否最终批准,海爷都没有把握。

于总的一句轻描淡写,却让海爷醍醐灌顶,于总的这句话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二棍预研成功的故事在业内如雷贯耳,巴鲁塔的能力和忠诚度自不必多言,那份嘉奖就是最好的明证。于是海爷打了一份报告,估计上面也同样是纠结了一下,好在一个多月以后,巴鲁塔还是来了。

巴鲁塔的到来,并没有在27号车间引起太大的轰动。这也并非27号车间冷酷、无情,也并非巴鲁塔无能,而是因为来了一个更大的角儿,梅姐!

梅姐的大名,大家不会主动跟人谈起,但是一旦讲起来,那就是五雷轰顶,不对,是如雷贯耳的感觉了。

梅姐在来27号车间之前,大家似乎并也没太在意。但是见了她本尊,大家还是有些肝儿颤了的感觉,因为她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主要还是气质,不怒而威的气质。

海爷挖到梅姐,纯粹是无心插柳。海爷一直想找一位大管家,毕竟27号正在扩编,人越来越多,如果这个人还能同时负责成本核算,那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了。但是,这样的人去哪里找啊?

海爷跟于总提起过,但是他们二位认识的人,都无法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这一天,于总去退休办办事,结果被新调过来的办事员给噎了一下。这个偶遇,也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退休办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很紧张,需要细致和耐心而已,也许将心比心,才能够让服务更加贴心,很多办事员都是临近退休的阿姨。

梅姐是一个例外,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在退休办简直就是那啥里的一朵鲜花。

于总去办事的时候,也是觉得奇怪,年纪轻轻的怎么来了这里。于是就开玩笑说,小朋友,刚刚毕业的吧?

严格意义来说,这其实也算是一句恭维话,本来也还指望这个“小朋友”互动来的,结果小朋友一句话给怼了回来:岁数大了眼神不好还是心眼不好,有我这模样还刚刚毕业的吗?

于总在我们厂也是有头有脸的,被人不愠不火的噎了一下,心里一万个不舒服。但是毕竟见过大场面,也没跟她一般见识,打个圆场就过去了。

回头一打听,这位“小同志”就是梅姐,也是一位名人。其实她的名字里面根本没有梅字,被人称为梅姐,是因为她的昵称是梅超风。

她出名,纯粹因为她是个吵架能手。不,应该算是吵架天才。传说她一天不吵架就会疯,也有传说她还没跟人吵架,别人就会疯。由此,有了“梅超风”的雅号。

梅姐是厂三代,而且上面两代都是中层干部。应该说,梅姐的童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出来的。

厂子里面长大的孩子,尤其双职工的后代,通常因为父母都在工厂忙碌,自身而缺乏家庭的照顾,跟孩子们一起的时间比跟父母的时间要多得多。

但是梅姐是一个例外,她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说起来,她的爷爷奶奶也是厂子的老人,第一代开山建厂的,后来负伤,少了一条腿,于是就在俱乐部当领导。

梅姐小时候没人带,爷爷就整天带她在身边,跟放映机打交道的时间要多于跟其它小朋友打交道的时间。

爷爷奶奶多多少少对她有些溺爱。慢慢大了,学习倒是挺好,但是情商完全追不上智商。

家里人也明白,却并没有在情商方面加强教育,反而怕她受欺负,更加溺爱。高考以后,就考了省内那所大学,算是桃子的师姐。

据说,梅姐的大学生涯超级传奇,吵架天后梅超风,没吵就会疯,美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简单的说,梅姐大学一年级上学期还没结束就没法住宿舍了,因为她总是跟同宿舍的人吵架,老师一看没办法,给换了一个宿舍,还是吵,通吵。到后来,没有哪个宿舍敢要她了。

于是老师把梅姐的家长请来,商量退学。家长去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不用退学,但是学校也不给安排宿舍。

梅姐的爷爷奶奶心疼她,一狠心,在省城那个大学附近租了个房子,让梅姐走读,老两口伺候梅姐吃喝拉撒。

梅姐学习很好,一直是班级的第一名,却是没有拿到什么优秀毕业生之类的。这,也是因为跟她吵过架的人太多了,影响不太好。毕业以后,顶着梅超风的“光环”,她回到我们厂,根据专业进了财务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在财务处挺好的,后来从财务处下放到车间当会计,然后是仓库的核算员,最后去了团办,又被调去到退休办。就因为没事疯吵这个毛病,三十岁了还是孑然一身。工青妇那边那么多知心大姐,居然没一个敢在她身上发挥强项的。

其实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喜不喜欢八卦只是在于是否找到了适合一起八卦的人。于总了解了梅姐的这些往事,回去27号车间的时候,就跟海爷八卦了一下。

海爷一开始也没太在意,随便去他的朋友圈继续深挖了一下,结果发现,梅姐虽然人缘很差,但是做事从来不马虎。

每次吵架,其实她还都是在理的,而且不苟言笑又慢条斯理,不愠不火的把对方气得不行,甚至弄出了几个心脏病高血压啥的。

每次调离,其实都是不同科室领导的无奈之举,否则顶着厂三代的光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再说,如果业务水平有问题,可能早就被人找机会弄走了,不会在厂里混迹多年,将各种科室都差不多跑了个遍的。

海爷不知道哪来来的灵光一闪,就去退休办找了梅姐,约她来27号车间聊聊。梅姐居然还就答应了。

梅姐厂牌的权限,是进不去控制区的,所以海爷要去接她进来。那个场景我没亲眼所见,无法形容,但是好多路人都经历了无法忘怀的那一幕:海爷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梅姐。

海爷单身,梅姐未嫁,只是无论如何天马行空的想象,都无法将这两位联系在一起。难道是鞠躬尽瘁的海爷再度出山,为工厂解决大龄青年老大难问题?

围观群众用哭笑不得加上疑惑不解的目光,见证了这一幕,然后添油加醋的八卦天火就要燎原整个厂区。只可惜,这一次是海爷,海爷在厂子里面还是有很高的威望,这火才没有点起来。

其实就跟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阅兵式上,普京跟朴槿惠一同步入天安门城楼的状态相似,海爷跟梅姐,就算一起走,也永远是平行的两条线。

没人知道海爷到底跟梅姐讲了什么,才把梅姐请去了27号车间,反正梅姐就那样出现了。

于总那天没在,27号只是小明和老关留守。不知道用错愕还是惊讶来形容,反正就在他们俩庄严的注目礼伴随下,海爷领着梅姐就进了院子。

梅姐还是很大方的,虽然顶着惹不起的梅超风的头衔,却也是平易近人。她跟小明和老关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跟着海爷进去了海爷的办公室。

海爷有一套茶具,后来才知道,是泡功夫茶的,很是精致漂亮。平时也不怎么用,这一次拿了出来,跟梅姐泡茶喝,两个人就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什么。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梅姐出来走到院子,对着旁边忙碌的小明笑了一下,然后坐上海爷的自行车一溜烟的走了。估计厂里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笑容,小明亲眼得见,心里没酥,腿却是软了。吓的……

海爷的调令去了退休办,调梅姐来27号车间,退休办得到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真是弹冠相庆呀。不能放鞭炮,就把锣鼓队秧歌队都弄来了,还有老年迪斯科和模特队,唱了一整天的大戏,弄得跟过年相仿。

梅姐的面子十足,工厂自建厂以来,只有梅姐享受了这个待遇。大爷大妈们恨不得攒个轿子,把梅姐从退休办的小楼上抬下来送出去。

大喇叭里面循环播放着“默默无语两眼泪,耳畔响起驼铃声”的乐曲,用当时群众的话来说,那是激动的泪水、欢喜的泪水、感激的泪水,人民群众对海爷的崇敬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层次,赞叹海爷的高瞻远瞩,赞许海爷的细致和热忱,赞美海爷将梅姐调离退休办的英雄之举。

至于梅姐去哪儿,没人关心,反正不在退休办,离退休人民就恢复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厂办那边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堪比过年,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就是27号车间。《驼铃》的经典歌词,飘到27号车间就只剩下了前半句:默默无语两眼泪!

老关和小明了解了梅姐的名号,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不说话。海爷把梅姐安排在办公室,距离西厢的老关和小二楼的小明,都还有一点儿距离。

按常理来说,27号车间扩编,我一定会跑过来凑热闹的。但是当梅姐调去27号的风声传到我们车间,我们车间上上下下都是一个表情。

当人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会用一个大写的“哦”来表示,这时候,哦起来的嘴巴跟瞪大了的两只眼睛,就会在拉长了的脸上画出一个三环的标志,无一例外。

现在想起来,倒也是一个风景。

永不消逝的电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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