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

马里亚纳玄燕鸥二秋日守望


由于在几个小样品的设计生产过程中表现出色,我也获得了车间同志们的信任。有些项目,不太复杂的,张主任也大胆的交给我去完成。

有了领导的信任,自然成了最好的动力,也是车间的生产任务没那么重,就忙着手里那点儿事儿。想累了,就跑去质检组那边找大家聊天。

其实这个时间,马师傅并不经常在,活儿不紧的时候,他又经常开溜了。这一天,突然发现马师傅脸上多了几道印子,眼睛也是红红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别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别人就笑他,肯定是跟老婆吵架了。

别人说说笑笑,马师傅也不搭茬,我猜,这里面肯定有事。中午就跟着马师傅去了食堂,想顺便跟他聊聊天,开导开导。人就是这样,碰到烦心的事儿,有时候就想憋着。但是自己憋着容易憋坏的,旁边若是有个人倾诉一下,也许就好了。

马师傅是回民,中午吃饭去的是回族食堂。我们厂的回族食堂在几个大食堂边上,厅不大,虽然不像大食堂那样人山人海,但是平时也基本上都坐满了人。说是回族食堂,其实工厂也有维族还有其他民族的,包括爱吃回族餐的,都在这儿一块儿吃。

已经入冬,天色灰蒙蒙的,但是食堂里面都是冒着热气,看着就暖和。回族食堂的菜式不多,但是它做的馅饼是工厂食堂的一绝,我们也经常过来打馅饼吃。

其实回族食堂也没什么限制,食堂师傅也不查身份证,也不问你是什么民族,反正给饭票就行。后来熟悉了,人家过开斋节的时候,我们也跑过来蹭饭。有好吃的,又不用随份子,谁不愿意去呢?

马师傅点了十个馅饼,都摞在一个大盘子上面,然后领着我走到靠窗子角落的一张台。那里已经坐了两位,马师傅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年轻一点儿的那位去其他台,说是要谈点儿事儿。那位也很配合,端起盛着面条的大碗就去了旁边。

留下的那位岁数大一点儿的,看上去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中等身材,衣服有些旧却很整洁。虽说上了年纪,却也还没有秃顶,头发雪白雪白的,两条浓浓的眉毛黑中透亮,显得两只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一派仙风道骨的神采。

我们过来的时候,仙风道骨正在吃饭,他抬起头看是马师傅,微微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客套话。马师傅倒是很恭敬,先打了个招呼说是请安,然后向老人家介绍了我。

这一次倒是没说是他的徒弟,只说是大学毕业两三年,工作做的不错。我那个时候也算毕业不久,身上的书生气还没完全褪去,不大会招呼人,只是恭敬的点点头,然后坐去旁边傻傻的听。

马师傅一直忙活着说话,我却有些饿了,加上那一摞馅饼不断散发出来的香气,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到自己的饭缸里面,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马师傅介绍了很多我们车间的技术攻关情况,这倒让我觉得很奇怪。

其实就算大家是一个工厂的同志,不同车间之间都很少谈论自己车间的技术,这也是保密的要求。心里想着马师傅应该不会不懂规矩,却不知道为何这样,但是也不好跟马师傅说什么。

接着马师傅又着重添油加醋的讲了我在这些技术攻关过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就惭愧的低着头继续吃。

仙风道骨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一直低着头一边吃饭一边喝茶,旁边只听见马师傅的声音。后来估计马师傅说了半天也累了,也就低下头吃起馅饼来。

大家都安静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尴尬,我就想改善一下气氛,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想法,顺嘴就说:老马,你今天一天都没说话,怎么现在把话匣子打开了?

马师傅借着我的话,就继续说了起来。他说他自己没什么能耐,也教不了我什么。但是觉得我是个好苗子,不能耽误了,所以,想让我拜这位仙风道骨做师傅。

我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暗自想:马师傅您看,您就是我师傅,为什么让我拜别人呢?

那位仙风道骨听了,倒是抬起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微笑着对马师傅说: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也不会带徒弟,你小马都怕耽误人家,我就不怕呀。仙风道骨说话的时候,语调很低沉,语速也慢,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很清楚,油然而生的一种肃穆和敬重。

马师傅一听,微笑着说:我这也是为了工厂考虑,您手里那点儿好玩意儿,如果没个人接着,您就不担心吗?

仙风道骨听到这儿,也没说话,低下头把他自己碗里的饭都吃了。然后抬起头,说他下午还忙,让我明天去27号车间找他,就在五号库那儿。找不到地儿就问马师傅。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我一脸茫然,回头看看马师傅,他倒是笑嘻嘻的继续吃着馅饼,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让我有空要请他吃饭。

其实平时跟马师傅吃饭,绝大多数都是在马师傅家里。工厂附近也有几家清真馆子,都是厂家属开的。就算在外边吃,马师傅也从来不让我掏一分钱。今天主动让我请客,估计是他觉得这是个大好事。

我还云山雾罩着,不知就里。下午回去,捉摸着这事儿有点儿意思,而且第二天上午还要去27号车间,这事儿怎么样也要跟张主任打个招呼。

恰好张主任下午一上班就过来技术组,我就拉着他到一边,把中午的事情跟张主任大概讲了一下。张主任一听,一拍大腿,让我必须请客。我一听,更懵了,我那个时候一个月两百多块钱的工资,还没娶媳妇,这么一会儿就欠两顿了!

后来张主任详细的给我讲了一下我才明白,自己碰到的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如果没有我师傅,我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没有我师傅,我们厂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没有我师傅,咱们的SAR现在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恕多少个罪,我也不敢提我师傅的尊名。他的姓是不常见的姓,倒是跟明朝著名的那个辞官的大官一样。虽然当时才四十多岁,但是人家都尊称他“海爷”。

海爷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是北邮的高材生。本来毕业就进入部委的,因为出身不好,给纠了出来,下放到距离我们工厂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农场。

说是出身不好,其实也挺冤的。海爷的亲爷爷,曾经在前朝政府任职,是西北的一个军官。外蒙独立那会儿,老毛子也在内蒙和新疆搅合,闹动乱。海爷的爷爷带兵平叛,后来被白俄细作发现了营盘位置,整个一团被伏击,没剩下几个,海爷的爷爷也殉职了。

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咱们党还没有成立,而且海爷的爷爷从参军到殉职也是为了保家卫国。但是就是这个在前朝任职的原因,文革不知道被谁给挖了出来。海爷本来品学兼优,结果大学毕业刚刚去部里报到,就被从革命队伍当中纠出来,下放了。

按理说,天之骄子,又去做京官,前景本该一片光明。结果一夜之间给划成黑五类,啥都没有了,还给下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样的打击一般人承受不了,都会有些情绪。海爷倒是没有颓废,就仗着自己学过通信,也懂电气,就在那个穷乡僻壤边改造边做电工。

海爷被下放的第二年,赶上东方红上天,海爷居然用很简陋的材料,鼓捣出来一个装置,收到了东方红的音乐信号。当时整个农场都沸腾了,海爷也第一次小有名气。

海爷下放的农场旁边就是一个监狱农场,也有犯人地位不是一般的,就了解到了海爷的事情。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是可怜虫,自顾自都来不及就更是来不及同情别人,但是海爷的手艺和热情确实被广为传颂。

再往后,周围十里八村的电气方面的问题,甚至包括发电报和放电影,也都找海爷,海爷也是乐此不疲。他干活很细致,也很有耐心,动手能力又强,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虽说是下放改造,物质条件异常艰苦,但是海爷也没有怨天尤人,他抓紧一切机会看书学习。

他是热心肠,帮忙其它公社搞修理,他从不要工分,只是要从人家那边借书看。他又很爱惜书,从来不会有损折,人家也都愿意借给他,还顺便塞给他土豆红薯什么的。

就这样,那个年代虽然吃的不好,但是总是能有口饭吃,说起来海爷也算熬过来了。后来海爷曾经跟我说,能活下来就算是幸运,就是要珍惜。

落实政策以后,海爷因为当初下放的时候恰逢刚刚毕业,又没有正式被部里接收,所以就没有单位落实。好在农场也有我们厂的“牛棚”,几位领导都知道海爷,就把他“捡”到我们厂。

海爷也很开心,我们这儿毕竟算是旱涝保收的军工企业,在那个年代是要受到老百姓仰视的。从农场直接跳进来,在当时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海爷到厂不久,就被我们厂介绍了一位同是回族的姑娘结了婚。其实那个时候海爷都三十多了,师娘还比海爷大四岁,时代背景,没办法。以海爷的说法,自己当时的家庭出身,能找个人结婚就不错了。海爷很知足,师娘对他也很好,两个人非常恩爱。于是海爷就把更多的经历,投入到工作当中。

海爷本来是通信专业出身的,跟雷达也有关联,加上他爱学习爱钻研的劲头,群众关系又好,没两年,就升做了车间主任。没错,就是我们车间的车间主任,也是当时整个工厂最年轻的车间主任。

事业蒸蒸日上,师娘也有了身孕,海爷也甭提多高兴了。那个时候,意气风发四个字每天都应该是印在海爷的脸上的。

正是80年代初,咱们开始了合成孔径雷达的研究工作。起初,这个研究工作由其他院所来承担。但是研究人员出国考察,回来就生了莫名其妙的病,这个确实太蹊跷了。

于是,总参就挑了不太起眼的我们厂,让我们厂出人去做这个研究任务。这个时候,乐观向上、吃苦耐劳、思维缜密的海爷就进入了厂领导的视野。

但是当时,由于海爷的出身问题,厂领导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想着推荐其他的同志。没想到上面直接点名海爷,由此,厂领导也正好顺水推舟了。

从安全和保密方面考虑,海爷就不能再做我们车间的主任了。于是,组织上给他分配了一个新的车间,就是27号车间。他的新职位是书记、车间主任、工会主席、组织委员、宣传委员、会计、值班长等等。因为,整个27号车间就只有他一个人。

前面介绍过,我们工厂厂区内,无论是军品车间还是民品车间,都是三位编号做为车间名字,没有两位编号的。但是海爷这个车间就是特殊,因为命中注定,他的一生一直都是这么特殊。

那个时候也不能跟别人说自己研究的是什么,就这么默默的开始。海爷刚刚接受任务,北上首都拿资料。哪里想到师娘高龄,高血压碰到早产,临盆的时候海爷又不在。

那个年代医疗条件有限,好像是孩子被脐带绕颈,加上大出血。后来师娘没保住,孩子虽然活下来,却留下了脑瘫的问题。海爷回到工厂,得知了这个消息,悲痛欲绝。他跟师娘的关系非常好,本以为是上苍眷顾的天作之合,谁想到就那样阴阳两隔。

海爷的父母在文革期间也遭到批斗,两位老人身体都不好,没法帮到海爷。也有人劝海爷再续一个,但是海爷也是一根筋,一直都没再走那一步。

海爷的儿子有脑瘫的问题,所以走路不方便,其他倒是都还正常。海爷本想把他送回老家,一方面父母老人也不方便,另一方面海爷自己其实也是舍不得。厂里的熟人也都劝他,留在身边对大人孩子都有个照应。于是就留了下来。

好在国企的氛围要好很多,我们车间的人帮衬着,孩子就是穿百家衣长起来的。海爷出来工作,就把孩子放在厂幼儿园,他的邻居也帮忙照看。所有人都知道海爷不容易,大家能帮就帮一把。

生活上面不容易,工作上面就更难了。合成孔径雷达的原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用机载的平台,同步发射和接收系列脉冲信号,将这些信号加以组合,以此作为一个非常,或者叫做异常巨大的天线,来得到更详尽的数据。

理论上来说,合成孔径雷达不光不会受到光照强度的影响,甚至可以看到地下的隐蔽设施,这是它迷人的地方。说起来简单,但是实现起来就难了,从装备机理,到信号设计,再加上信号处理等等,每个部分都是一个专门学科。

这个东西又比较尖端,当时能够投入实际应用的只有NASA,连欧洲和毛子都还没有。市面上也几乎没有可以借鉴的资料,只是一个概念。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去摸索、去研究、去开创、去实践。

海爷研究了一段时间,慢慢开始察觉到,这个任务不是单纯的技术攻关,它是一个系统工程,这方面,海爷觉得自己更欠缺理论指导。于是他就找领导,要求出去拜师学艺。

这个项目,上面给的指令就是不惜代价,速战速决。当时的厂领导可能觉得出去学习系统工程,跟项目自身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就没批。

海爷只能另辟蹊径,他的一位同学在中科院,师从一位两弹元勋。于是海爷借着去出差的机会,拉着人家给自己讲了一个星期的系统工程学,还弄了一大箱子书回来。每天,就在自己的小院里面,钻研系统工程的理论。

很快,一年就过去了,那边领导等着要成果,这边海爷的工作却还没怎么实质的进展。领导肯定着急,也确实,总这样耗着,光花钱没成果,肯定没法跟上面交差。

当时恰逢两伊战争,工厂的订单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文革对工厂造成的冲击,一时还没有消除,所以经常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两伊战争,咱们是两边都卖。伊朗人比较有趣,刚开始还想山寨咱们的东西。我们就要频繁的修改设计,把小不同的产品当成同型号的产品卖给它,让它摸不到头脑。萨达姆大叔一直是我比较喜欢的,爽快,尤其是掏钱的时候,而且比较重视知识产权保护,是皇冠级客户的典型代表。

两伊都是现金交易,而且基本不讲价,集团上面非常高兴。但是如果到时工厂交不了货,那工厂的领导就难做了。也就是在这个当口,生产处处长上调去了集团,于是厂领导就考虑,既然海爷那边还没有进展,就不如让海爷出山,先顶一段时间。

于是直属领导就找海爷谈话,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大堆道理。海爷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不愿意就这样放下手里的活儿,但是厂领导讲得句句在理。另外,海爷也考虑实践一下他的系统工程理论,也就基本同意了。但是也有个条件,就是先回车间干三个月,再去生产处。

这下子厂领导有些为难了,你海爷当年调去27号车间的时候,你车间主任的职位已经有人了,现在你临时回去三个月,这可是不好安排呀。不过领导就是领导,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没几天,我们当时的车间主任被借调联络处,安排去两伊考察调研三个月,于是,海爷就出山,回车间走马上任了。

张主任跟海爷差不多年纪,上一次海爷做车间主任的时候,他是车间技术组的组长。跟大家一样,张主任也觉得海爷这个领导有干劲儿,对人又好,他很喜欢海爷。

这一次海爷回来,前两个礼拜基本没做什么正经事儿,就是蹲在现场,拿着一个秒表到处记录。技术人员和工人也见怪不怪,反正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只是车间生产的进度依然没有什么起色,还是跟不上订单。

两周之后,海爷召开了生产技术会议,把工序重新做了调整,岗位也重新进行安排。这下子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人们的思维都是有惯性的,一旦改变了大家习惯的方式,总会碰到抵触。只是,这次做出改变要求的是海爷,所以大家虽然心里不爽,嘴上也有些抱怨,也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还是按照海爷的要求去做了。

没想到的是,经过一周的磨合,利用那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车间不仅追上了进度,还超额完成了指标。这下子车间沸腾了,时间就是金钱,那是因为完成指标有钱拿啊!什么是好领导,能为群众谋福利的就是好领导!

第一步踢出去了,大家也有了信心。海爷就把大家伙召集在一起,集思广益,要求在现有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当第二个月车间工会发通知让大家去领白面和菜籽油的时候,大家伙儿从内心深处都向海爷竖起大拇指。

有性格直爽的,当初岗位重整的时候还啰里啰嗦的,现在就直接了当的当面跟海爷表忠心:海爷,以后你指哪儿,咱们就打哪儿!

到了第三个月,超额的量就更多了,我们车间成了全厂的标兵车间,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到现在,这个标兵锦旗就住在了我们车间没动过。车间职工的工作量没特别增加,但是奖金翻倍了,还发了肉票。

那个时候买肉还是要用肉票的,车间工会不能给大家直接发现金,就跑去县城那边,找老百姓收肉票。老百姓也都实在,平时也舍不得买肉吃,给点儿钱就把肉票卖了。车间上下,有钱有票就可以大鱼大肉,重要的是不用多挨累,这就是梦想的好日子呀,所以没有一个不由衷敬佩海爷的。

三个月期满,海爷如约去了生产处。这次,他玩儿了一个大的。以前,厂里只有一个机加车间,负责大的机械制作任务。改个底盘换个旋台这种技术活儿才找机加,其他的负载承体、悬臂、液压、天线什么的,都是各个生产车间自己组织力量完成,机械加工的力量也分散在各个车间。

海爷到生产处的第一个月,就给工厂打报告,要求将各车间的机加力量集中起来,并且按照专业,成立几个机加车间。这是改变整个工厂组织结构的大事,不是海爷,甚至不是哪一位工厂领导能够决定的大事。

海爷直属的领导就没敢接这个话,但是海爷很执着,在厂领导办公会上把自己的方案拿了出来,说是要解决整个工厂拖延工单的问题,也要同时解决技术储备的问题。

那次会议包括大领导在内,没人敢拍板。但是随着领导们被集团领导骂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凶,狗血不光喷头还遍体鳞伤殃及池鱼。事已至此,大领导决定要放手一搏试一下,于是给了海爷三个月的时间,组织所有力量进行工厂改造,有些胜败在此一举的味道。

这下子海爷来劲儿了,申请调来一个工兵营,在后山旁边又开了一大片地,几个新的机加车间就安排在那边。那个时候订单多,厂里也有点儿积蓄,但是海爷这一折腾,倒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另外,许多领导并非真心信任海爷,就算你出山的三个月在你车间风生水起,那也可能是运气成分多一些。很多人这样想,也就很多人这样观望。海爷倒是不在乎,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事情。

新的机加车间到位,海爷没有立即要求给大家转岗,他又花了一周的时间,给全体车间下发了新的工作流程,而且不厌其烦的整整讲了三遍。然后,工厂发通告,新车间成立,人员到位。新上任的几位机加车间主任倒是挺听话,毕竟也是海爷给了他们机会上位,于是生产的机加部分开始给力起来。

团队配合的问题,往往不是一个地方有问题,就算解决了重要问题,也可能带来其他问题。比如说,沟通就成了新的问题。以前一个车间的时候,大家都不扯皮,你也忙活我也忙活。但是分开成不同的车间了,扯皮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但是海爷不在乎,他更看重的是,将全厂的机加力量整合起来,能够做到在雷达系统相对简单的机加部分集中优势兵力,也能够让各生产车间集中精力去攻关相对复杂的电子和控制系统。有问题不怕,不要藏着掖着,暴露出来,就总能够找到方法去解决。

半年以后,我们厂内部生产流程就基本理顺了。不仅不欠订单,还能够满足其他的需求,同时开发新的产品。然后,随着新的机加厂房落成,部分老厂房也得到更新;然后就是新的电影院,新的生活区一个个的拔地而起,还建了一个新的有滑梯和旋转木马的儿童乐园。

可惜,两伊战争只打了八年时间……。晕死,看看我这是都说了些什么?!

刚刚入秋,也就是海爷刚刚做满两年的生产处长,就嚷嚷着解甲归田,继续他的SAR研究。其实上面也总是在问SAR的进度,于是大领导就考虑,还是放海爷回去。

领导的思维都是非常缜密的,堂堂生产处长放回去做27号车间主任,不犯点儿错误一般也不会得到这样安排。但是当领导的总是能找到办法,也恰好赶上一位厂领导到了退休年龄,就去了二线,然后提拔海爷做了副厂长。

但是,副厂长归副厂长,海爷却没有管理职责,实质上他还是只负责他的27号车间。海爷回到27号车间,又开始了外松内紧的科研节奏。跟上次不一样,现在他的身份是副厂长,能够调动的资源,能够结识的人脉,都是以前无法比拟的。但是似乎突然之间,海爷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当中,低调到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海爷刚刚离开生产处的时候,大家还在议论。我们厂是集团下属企业,但是跟科工委联系不多,倒是跟总参沟通还多一些。接受特殊任务的也屡见不鲜。再说了,就算海爷没在岗,大家的工资也没少发,于是过了没多久,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海爷还是海爷,每天上班来下班走,总能在生活区看见海爷,也总能在食堂偶遇海爷。只是工厂的各种通告上面,基本见不到海爷的名字了。很少有人了解海爷的项目进展,甚至很少有人知道海爷在忙活什么,没了文山会海,海爷倒是可以专注于他的研究。

大家也都记得海爷的好,海爷是那个带领大家度过难关的,能够点石成金的人。海爷倒是充满了希望,就如同秋天漫山的红叶,等待这下一个收获季节的到来。

讲起来海爷故事的时候,张主任的眼睛都是放光的。张主任跟海爷差不多年纪,老话说文人相轻,能够取得同龄人由衷的赞赏,就知道海爷的强悍了。

张主任说,海爷从来没带过徒弟,跟工厂其他车间接触也不多,让我有空就过去跟海爷多学习一些,甚至能为海爷做点儿事儿就多做一点儿。

我随口问了一下,不会影响手里的项目吧?张主任本来都要转身离开了,听了我这话又转回来,非常严肃的说,如果能在海爷那儿学个一星半点儿的,就是造化,比什么都强。年轻人,不要怕辛苦……

我是真的被触动了,得到张主任如此高评价的仙风道骨,看起来这个师傅是拜定了,程门立雪也要拜!

永不消逝的电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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